太奶嘴上有一圈密密麻麻的针孔,听村里人说我太奶年轻的时候被人缝过嘴,就因为他馋肉,我也心疼我太奶,总想法给我太奶买肉吃,可我太奶每次吃肉都徽因森森地盯着我看,还对我也说,老三,你要是真孝顺我,就拿点好肉给我吃。我太奶说这话的时候嘴张得老大,他年纪大了,嘴里的肉嚼不烂,只能张大嘴嚼肉。我也皱了皱眉头,他说,娘,这肉是在陈屠夫家买的,他家现杀的母羊,我还特意买的羊后腿,绝对是好肉。我太奶撇了撇嘴,他说什么破肉这么难嚼,我看你就是在糊弄我,我养你兄弟三个,就属你最不孝顺。
我太奶有三个儿子,除了我爷,另外两个都考上大学,都留在城里工作,三四年才回来一次,只有我也在家伺候太太。我也叹了口气,他说,娘,你就是嫌我没本事,你要是想进城,我就给老大老二打电话,让他们接你进城住,省得你不高兴。我太奶一直想进城,但因为他年轻时候被缝过嘴,我爷的两个哥哥都不待见他,死活不让他进城。我爷的话惹恼落太奶,我太奶阴着脸说,混账东西,我就不该生你,我生你的时候你七斤六两重,你把肉还我爷说这咋还娘,你就别闹了。我爷话音刚落,我太奶就阴着脸说,你用刀割肉,割下来七斤六两。我太奶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我也看,根本不像是在说气话,更像是真的要割我爷的肉。我也皱起眉头,半天没说话,见我也不说话,我太奶又看向我,他说你要是不割肉,就让东宝替你割肉,反正他是你亲孙子。
我太奶说完这话,还笑眯眯的看着我,他又笑着问我,东宝愿不愿意替你爷割肉?我太奶话音刚落,我奶就进了屋,他是小跑进屋的,他手里的竹筐还没来得及放下,我奶先是瞪了我也一眼,然后对我太奶说,娘,你可别忘了当初你为啥被缝嘴,不该惦记的你少惦记。我奶说完这话,把手里的竹篮放下,竹篮里装着蘑菇,今天下雨,我奶刚采蘑菇回来,我奶话音刚落,我太奶就急了,她朝着我也吼,老三,你个怂货,就让你媳妇这样熟了我,你躲我打她。不等我也说话,我奶先开口说,东宝是我命根子,谁要是敢惦记东宝,我就把她嘴缝上。我奶话音刚落,我也开口说,娘,以后你少乱说话,东宝可是我家独苗。
我也话音刚落,我太奶就瞪大了眼睛,我太奶本来就瘦了,都快脱响,此刻他又瞪大眼睛,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像是吃人的恶鬼。我太奶扯着脖子喊,陈老三,你凭啥数落我?当年要不是为了你们兄弟三个,我能被缝嘴?你个没良心的。我太奶话音刚落,我也就变了脸,他朝着我奶吼,你说啥胡话呢?我第一次见我爷生这么大的气,我也第一次对我太奶吼,平常对我太奶很孝顺,我奶也被我也吓到,从没见过我爷发这么大火,他看我太奶的眼神像是冒着火星,仿佛我太奶只要多说一句,他就会把我太奶活活掐死。
见我也生气,我太奶先是一愣,然后脸上露出笑,他是那种皮笑肉不肉,看起来透着诡异,他笑眯眯地盯着我一看,然后开口说,老三,你不用跟娘发这么大的火,一个都跑不掉,这人只要长了。没等我太奶说完,我爷就怒吼道,你到底想干啥?日子还过不过,你要是不想活,院里有枯井我绝不拦你。村里人都知道,我也是好脾气,而且很孝顺,从来没发这么大火。我奶困惑地问,老头子你咋了?我也像是没听见我奶说话,他死死盯着我太奶看,我太奶笑呵呵地说,你不愿意让娘说,娘就不说,反正娘也活不长了。等过两天你把你两个兄弟喊回来,娘还有点压箱底的东西,等他俩回来就把东西给你们分了。我也皱了皱眉头,他说老大老二都不愿意回来,你就死了这条心吧。
我也话音刚落,我太奶就冷笑几声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麻绳,那麻绳已经掉色很严重,但依旧能看出来是根红色的麻绳。这根麻绳是衣服上的,我也瞧见麻绳,瞬间瞪大了眼睛,眼神很复杂,先是震惊,然后是恐惧,最后是厌恶。我太奶笑呵呵地说,几十年的东西我还留着呢,他俩要是不回来,你就带着麻绳去找他俩。我也冷着脸说,你留这东西干啥?我太奶眯了眯一眼没说话,我也说,把麻绳烧掉。我太奶张了张嘴,他说烧不掉的。我太奶说这话的时候还笑出声,他的牙很细还很尖,看起来很吓人。我爷的手握成拳头,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太奶看,我太奶干咳两声,把头扭了过去,背对着我们。我太奶背对着我们说,反正我活不长了。
此前就想尝一口,我也气得直跺脚,他把麻绳塞进口袋里,扭头进了东屋,我奶抱着我也朝东屋走,我趴在我奶后背上,就看见我太奶靠在窗户旁边,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,瞧见我在看他,他还朝着我咧嘴笑,我太奶笑的阴森,我急忙把眼神一开,不和他对视。等进了东屋,我奶就问,老头子,你这是咋了?我也叹了口气,他把白酒打开,连着喝了几大口白酒,就是不说话。我奶又问,老头子,你到底咋了?我也边喝酒边摇头,他说没咋,啥事都没有。我奶皱了皱眉头,他说老头子要我说就把老大老二喊回来咱家养娘养了十几年,也该轮到老大老二养了。
再说吧,东宝也大了,娘在院里住着,我不放心。我奶话音刚落,我爷就问你为啥不放心?东宝是他亲古血,我奶说你是没瞧见,娘看东宝的眼神闪着绿光,可吓人了,我是真害怕。我也冷笑几声,他扭头看向我,然后笑着问,东宝,你害怕你太奶吗?我也说这话的时候,眼睛盯着我看,他的喉咙动了几下,像是在咽口水,不知道为啥,我也,今天看我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,我说有时候怕,有时候不怕,我话音刚落,我也就拉住我胳膊把我拽到他怀里,我也身上都是白酒味,我也笑着问啥时候怕,我说他盯着我看的时候,我也掐了掐我的脸,又捏了捏我的胳膊,他说,东宝太瘦,多吃点。
我爷话音刚落,我奶就说,老头子,我跟你说话,你听见没?把老大老二都喊回来,让他们把娘接走。我也皱了皱眉头,他说就算喊回来,他们也不会接娘走。我奶没好气地说,不接也得接,总不能一直祸害咱家,也该轮到老大老二再说吧。从我嫁进你家娘就偏心老大老二,没少给他们钱,咱家啥也没有。我也皱了皱眉头,他说行了行了,明天我就去镇上给老大老二打电话,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,我也就赶着渔车去了镇上。我奶去稻田地里干活,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太奶,我太奶被锁在西屋里,他趴在窗户旁边用手敲玻璃,嘴里还喊,东宝你过来,我不敢过去。我奶出门前嘱咐我了,不可以靠近我太奶,我就站在水井旁边朝着我太奶喊,太奶,啥事?我太奶说天气太热,冬宝你给我弄点水喝。我说太奶,你屋里有水缸。我话音刚落,我太奶就变了脸色,太阴着脸说,缸里的水不凉,我要喝井里的水,你快给我弄一碗,我快热死了,我不敢靠近我太奶,就说太奶我抬不动水桶,我太奶眯了眯眼睛,他把窗户打开,西屋的窗户很小,是那种九宫格的。他只打开一个玻璃格子,把手伸出来,我太奶的手很枯燥,瘦的皮包骨。我太奶扯着脖子喊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东保,好孩子,你快过来,把水递过来,我快渴死了。我皱紧眉头,想起我奶的话,绝不能靠近西屋,我说太奶,你喝水缸里的水吧,我不过去。
我话音刚落,我太奶就恶狠狠地盯着我看,他用头狠狠地撞玻璃,把玻璃撞的咯吱咯吱响,突然啪的一声,玻璃被撞碎的瞬间,我太奶脸上露出笑,他又从身后拿来剪刀,用剪刀使劲砸玻璃框,咚咚咚,连着几声,玻璃框明显歪了,我太奶砸得更欢,他边砸边对我说,小东西,等我出来的。我太奶话音刚落,玻璃框就被砸脱,落掉在地上。我太奶咧嘴朝着我笑,他两只手搭在窗台上用力往出爬,一只腿也搭在了窗台上,他朝着我坏笑,好孩子,你别动。我太奶笑得瘆人,我下意识地朝院外跑,我刚跑到院门口,就听见我太奶喊,东宝,你站住,太奶给你糖球吃。我回过头,就看见我太奶已经从窗户里爬出来,她拍了拍身上的灰,嘴里发出嘿嘿的轻笑声,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。
我太奶颤颤巍巍地朝我走过来,他边走还边说,糖球在我口袋里,东宝,你快过来看看。我太奶说这话的时候还把他的口袋扯开,让我看里面的糖球,我说我不去,我要去地里找我奶,我说完这话就朝着村口跑,我听见身后传来我太奶的叫骂声,他扯着脖子喊,小畜生,跟你也一个样,不是好东西。
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,就看见我太奶瞪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,多亏他年纪大,走路很慢,他要是走路快,我都害怕他会追上我。我拼了命地跑,刚跑到村口就看见我奶,他手里拎着镰刀,额头上都是汗。我奶看见我先是一愣,然后开口问,东宝,你咋跑出来了?我说我太奶从西屋窗户爬出来了,我害怕就跑出来了。我话音刚落,我奶就变了脸色,他恶狠狠地说,这个老不死的,我看他是活够了。
我奶说完这话就领着我回家,刚进院,我就看见我太奶在鸡圈里抓母鸡,母鸡被追得乱飞乱叫,我奶皱紧眉头,他进鸡圈把我太奶拽了出来,我太奶的身上还落了几片鸡毛,我奶朝着我太奶喊,你这老太太到底要干啥?我太奶恶狠狠地瞪了我奶一眼,他说,我不跟你说,等老三回来,我跟老三说。
我太奶说完这话就颤颤巍巍地朝西屋走,我奶看见地上的碎玻璃还有窗户框,他发了好大的火,他朝着我太奶喊,一个老死太太,就知道祸害我家,等老大老二来,你就跟着去城里,别想在我家呆着。我奶话音刚落,我太奶就扭头看了我奶一眼,他还朝我奶嘿嘿地笑了笑,是那种奸笑。我太奶笑着说,反正我也活不长了,一个都跑不掉。
我太奶说完这话就进了西屋,等到了晚上,我也从镇上回来,我奶把家里的事都告诉我爷,我也皱紧眉头,他说娘,老大老二说过两天就回来,到时候你就跟着去城里吧。我太奶笑着问,让他俩带的东西也都带来了,我也叹了口气,他说老大老二说肯定带来,让你放心。我太奶满意的点了点头,嘴里一直说好。
转眼过了三天,我大爷爷、二爷爷从城里回来,他俩长得很像,我大爷爷还带回来一个小男孩,说是他小孙子叫袁吉。我太奶瞧见袁吉两只眼睛都泛着绿光,他把袁吉拽到眼前,掐了掐袁吉的小脸,很是满意的说,这娃娃真招人稀罕,虎头虎脑的,晚上就和太奶睡西屋。我太奶话音刚落,袁吉就大哭,他说我不是袁吉。元吉的脸上有淤青,像是被打的。我大爷爷恶狠狠地瞪了元吉一眼,元吉就把嘴闭上,连眼泪都不敢掉了。
我大爷爷问,娘,你喊我们回来到底要分啥东西?我太奶撇了撇嘴,他说急,啥东西早晚都是你们的。我太奶话音刚落,我奶就说饭菜好了,都来吃饭,因为人多,就把吃饭的桌子放在院里,我奶把饭菜端上桌,有鱼还有肉,很丰盛,我坐在板凳上大口的吃肉,原籍却很胆小,根本不敢夹肉吃,还是我奶给他夹肉,他才敢吃。我爷爷又从仓房里拿来白酒,给我大爷爷、二爷爷倒了满满一大碗。我太奶说老三给我也倒碗白酒,我也皱了皱眉头,他说,娘,你年纪大,喝酒伤身。我太奶笑呵呵地说,反正我也活不长了,今天高兴给我倒一碗,我也叹了口气,就给我太奶倒了碗白酒。
我太奶连着喝了几大口白酒,突然放声大笑,他说,我苦了一辈子,三岁没爹,七岁没娘,十几岁嫁到你们老陈家,刚进门几年就赶上村里大汉,整整 5 年,你们短命的爹活活被饿死,我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弟四个,没等我太奶说完话,我大爷爷突然开口,娘,你喝醉了别乱说,我大爷爷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差,像是很忌讳我太奶提以前的事。
我太奶阴着脸,他冷声说,我可没乱说,你们兄弟三个能活下来还不是因为我,现在你们有本事了就开始嫌弃我,嫌弃我被缝过嘴,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,当年就该把你们活活饿死,我太难。话音刚落,一向不爱说话的二爷爷突然开口说,娘,大汉,那几年咱都想活下来,更何况是你提的主意,我们才下手的,我二爷爷话音刚落,我大爷爷就使劲踹了我二爷爷一脚,他大声骂道,老二,你说啥呢?这些年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。娘年纪大犯糊涂,他说的话真真假假,你糊涂吗?你还想不想回城里?我二爷爷皱了皱眉头没说话。
我太奶看向我大爷爷,眼神很复杂。我太奶笑着说,老大,你们兄弟几个就属你最聪明,晚上的事就你来办。我太奶说完这话,还用手摸了摸袁吉的小脸,我太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,然后起身朝西屋走。我奶见我太奶进了西屋,他开口说,大哥二哥这些年一直是我和老三伺候,娘也该轮到你们伺候了,娘也想跟你们进城,这次你们回去,就把娘带回城里吧。我大爷爷皱了皱眉头,他看向我爷问,老三,你也是这样想的?我爷爷喝了口白酒,他说,也该轮到你们俩尽孝了。
我爷话音刚落,我大爷爷就变了脸色。他阴沉的脸说,城里和村里不一样,杨进城肯定会惹出大麻烦,城里到处都是监控,王二爷爷说,当初都说好了,我和老大拿钱,你们在村里伺候娘,钱你们都收了,咋还反悔?我二爷爷话音刚落,我爷爷就使劲拍了下桌子,他急了,我也说,你们给的那点钱够干啥的?娘天天嚷嚷着要吃肉,家底都快吃空了。
这回你们必须把娘接城里去,我大爷爷说城里房子贵,没地方领娘住。老三你就再伺候娘几年,我再多领点钱。我也冷哼一声,他起身离开,进了东屋。我奶说大哥,不是钱的事,我家东宝长大了,娘年轻的事我也听说过,要不是他盯上人家小孩,人家也不会缝他的嘴,我们肯定是不伺候了,你们领走。
我奶说完这话,也起身进了东屋,我大爷也叹了口气,脸色很难看,他朝着元吉喊,进西屋陪你太奶去。元吉把手里的筷子放下,很快就跑进西屋,西屋没开灯,里面黑漆漆的,袁吉就这样进去了。袁吉刚进西屋,我就看见我太奶把西屋的门关上了,我还坐在凳子上大口吃着鱼。我二爷爷皱紧眉头,他说,娘就像了无底洞,啥时候能喂饱?我二爷爷说这话的时候还咽了咽口水,见我大爷爷不说话,我二爷爷又说,我也挺长时间没尝过那滋味,大哥,我有点忍不住了。我二爷话音刚落。